火锅

马上要过年了,我的内心是抗拒的,媳妇也多少有些。可为了两个孩子+顺便让我奶奶过年凑个热闹,还是得硬着头皮迎接过年。

关于过年的美好记忆,火锅占了很大的比例,因为火锅是一种庄重的家庭仪式。

以前大年三十那天,我父母会疯狂地忙碌一天,因为永安人非常热爱吃豆腐,那天都是用桶装豆腐的。

在热闹的大街上,狂热的永安人拿着桶把卖豆腐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一车的豆腐只够供应大约20个永安人。

那天我的父亲会把好兄弟啊国两兄弟叫来,一个帮忙在家做豆腐,一个帮忙运输,像他妈一条小作坊流水线似的,一两个小时就能拉一车豆腐出去卖,一天大概能卖100板豆腐。这他么又能赚到多少钱呢?

到了除夕的夜里,大家都累趴了。虽然我父亲会挽留阿国两兄弟,但他们坚持要回去陪家人吃年夜饭。阿国的哥哥还特意嘱咐我们,今晚买只螃蟹,烫个火锅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虽然累到虚脱,但父母居然还真的能让一家人吃上一顿火锅。通常是一只螃蟹作为底料,超级鲜美。牛肉,海霸王系列,金针菇,生菜等,应有尽有,还有父母自制的纯天然豆腐皮,但我最喜欢吃的蟹肉棒。

火锅开始的时间通常与春晚同步。那时候的春晚质量高,是全国劳动人民除夕之夜的精神寄托。一家人看得极其认真+开心,时而点评时而开怀笑。那真是美好的日子。父亲一杯小酒一支烟一口菜,坐在那里极其放松。

或许在98年的除夕夜,我听着王菲与那英的相约98,吃着火锅憧憬未来会有更好的生活。

等主料吃得差不多了,就轮到泡面收场了。乖乖,那浓郁的汤汁用来煮泡面,令人陶醉。等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压轴戏本山大叔的小品也就差不多上场了。

完美的除夕夜也随着鞭炮声步入高潮,然后陷入沉寂。

春节的第二场火锅

元宵节的时候,我会随父母中的一位回到老家,这是一大家子团聚的日子。那一天一大家人都聚集在爷爷奶奶家里,又是吃火锅。

四方形的餐厅不大, 显得更加温馨。这时候的火锅一般是用古龙的猪脚罐头作为底料,所以火锅汤更为浓郁。海霸王系列仍然是少不了的,我仍然最欢吃蟹肉棒,我父母做的豆腐皮也少不了,用来烫火锅十分美味。

还有奶奶自己种的青菜,老家的肉丸,又是一顿丰盛的宴会,一大家人谈笑风水,爷爷显得特别高兴,因为大家都在啊。

困局

前几天特别冷, 媳妇跟我说,咱们吃顿火锅吧。是啊,这个冬天我都还没张罗一顿火锅给家人们吃,尤其是两个臭娃娃。

听到媳妇说吃火锅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抗拒的。家人呢?如今都到哪里去了?

爷爷和我老爹都走了:

我小姑与小叔的家庭都破裂了,何况他们两可能就是生性淡漠的人,亲情的黑洞。即使他们中的一个人有40多个比特币,我也看不起他们;

我大姑在苦苦支撑维持着大家庭似乎还在的假象,以麻醉她自己;

奶奶在养老院养老,我时不时去看望一下;

而我自己也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

一家人甚至已经不可能象征性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了,多么荒唐。

到我这一辈的话,较大的妹妹前天在电话里因为居高临下评判我被我骂了一顿;而两个较小的妹妹也与我形同陌路,我甚至发现我对她们根本不关心,只有说不清楚的厌恶与鄙视。

至于我母亲,在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后,我对她是极度鄙夷的;我的继父开始了一周一次的肾透析;这人虽然是好人,但极度自我,无法沟通,甚至几次把我与我的媳妇孩子置于危险之中,他自己的家庭也是一比吊草。所以我并不想理会他。

突然,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也许是因为现实因素,或是因为我过于高傲的个性,我厌恶虚伪,厌恶冷漠,厌恶愚蠢,厌恶自以为是,所以我无法圆滑地把大家庭团结起来,让两个孩子体验到大家庭的温暖,吃上一顿愉快的火锅。

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但我似乎发现我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只剩下无能的感慨消耗着我不多的心气,或许这也是中年人的无奈。

叹气片刻之后,我眼前似乎看到了另一幅景象:两个猪儿子长大了,成家立业各自生了两三个娃娃;我们在过年前夕聚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 大人们在为除夕夜的火锅忙碌,还有包饺子做馒头做卤料;兄弟两团结一致,儿媳妇们也明事理,把家庭打理的井井有条;我的孙子孙女们在客厅打闹,时不时跑过来叫我爷爷。

新年

新的一年悄悄到来,本来不想对它有过多关注,可附近的鞭炮和体内的酒精提醒我:新年来了。

一位很久不再联系的旧友发来节日问候,属于意料之外,也属于意料之中。年轻的时候,虽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日,但总会有一两个老友发来祝福,新年除夕前夕也是如此。

进入中年后,却总是冷冷清清,当然我也习惯了,因为我也不再给曾经的老友们送去祝福与问候。就这样吧,爱咋咋地,没缘分就拉倒吧。

人到中年,可能大家都回归了家庭。我也意识到,人生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虽然也再不断得到,但仍旧不能弥补遗憾。

有些人,是我主动远离的;并无矛盾,并无怨恨,并无冲突,只是认为不再适合来往了。有些人,是主动远离我的,我没办法,也习惯了。

去年过年去了趟广州。某个深夜,妻子和孩子已在酒店睡下了,我独自一人在珠江边躲进了温暖的车里听着优雅的中年人李建的美妙的歌,突然一阵悲凉从心底生出:我知道有些即使还偶尔联系的老友,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虽有不甘,却选择接受。

我想到,

高考结束后几个夜晚,我们躺在宿舍的上下铺,享受着无限的自由,彻夜长谈憧憬着未来,你是我的偶像,我青春时理想中的光,当然不是因为你的半个光头,而是你的阳光和才华;而如今被国家没收的你在何处?

你孤傲如雪地里的梅花,你说我是你的梦,你把我当作朋友也当作梦;我欣赏你的孤傲也欣赏你的单纯。我曾梦见与你在高山上一起肉眼看土星环,而你得知这个神奇的梦后欣喜不已;而如今你在何方?是否还保留着少女的单纯与芬芳自赏的孤傲?岁月有无让你变得平庸?毕竟厦门公务员这个title对于一个闽西客家人来说可太闪亮也太沉重了。

你常跟我讲述着三门峡黄河的冬天,那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年三十,你一家人忙活得不亦乐乎,还蒸着热腾腾的大馒头。除夕,你会在门口挂上大灯笼,把门口的雪照得通红。我们总是谈论着国家地理,大山大河,并约定以后要一起去旅行。还记得某个夜里你痛苦不堪地给我电话说你失恋了吗?还记得你考上研后第一个给我电话报喜吗?而你如今在何处?

还记得你曾经是所有人心中的纯洁少女的形象吗?你和他一样,是我心中的光。我曾经以为你和他会在一起,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你像一个来自西伯利亚的农家少女,永远纯真含蓄。而我,多想在青春时给你一个朋友般的拥抱。

我们曾在寒冬的夜里去校门口吃混沌小吃,虾米漂在冒着热气的汤里,你吃的呼呼作响。那一刻我觉得你是个十分可爱的北大荒姑娘 – 我一直这么称呼你。你要的幸福是那么简单,可操蛋的生活却要故意为难你。而如今彻底消失的你,是否感受到了迟来的幸福?

你曾在某个夏日的傍晚告诉我校园广播里放的优美的音乐是许巍的歌,也曾不停地教我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是个一个北方糙汉,却有着一颗善良敏感的心。你流着泪听着我的故事,我想我没见过这样的爷们。

…..

和你们渐行渐远或彻底分开,是个遗憾。但到了中年会非常真切地意识到,人生注定是一条越走越孤独的路,越来越少人能理解自己,包括家人。

何不坦荡地真诚地一个人行走?

永安行 – 执念

父亲离去已有20年有余,从09年那个悲伤的梦后已有十多年没梦到他了,我以为我就此彻底放下了。但这两年陆续梦到两次,在老家和永安各一次,都是在豆腐坊操着老本行,一副混得很惨的模样,与他生前一样。

这几年养育两个可爱的孩子很幸福充实也艰辛,更加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分量。不知为啥,心里总时不时想回永安去看看:看看父母以前住的地方,卖豆腐的地方,看看能否偶遇那些老熟人。

永安不远,开车也就两小时不到,但因生活的牵绊一直无法抽出时间去了却这个心愿。临近中元,老头子又托梦,梦的地点还是在老地方永安。

我不知道这是为何?是真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托梦,还是我心中的执念在作祟?直到昨晚,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与这执念做个了断。生活得翻篇。

早上起来吃完早饭后便独自一人驱车上高速,两小时就到了。两小时的距离,在这20年里感觉像是两个光年。

永安是彻底变样了,建设得很不错。沿着模糊的记忆,稀里糊涂找到茅坪镇。奇怪的是心中并无任何喜悦,只觉得这地方破旧,且很狭小。为何当年我觉得还挺大的?

老规矩,还是先去看望一下大舅公和大舅婆,毕竟快十年没见了。老人年事已高,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人家对我也还算不错,这点规矩还是要有的。

大舅公住在茅坪镇附近,印象中过了桥走几上十多分钟上山就是了。但我显然低估了一个城市20年会发生的变化,更何况这里是新城。

废了九九二虎之力,找到了一处熟悉的房子,房子紧靠着熟悉的山坡。可以看出这里经历了大开发,边上的山都被推平了。上去敲门无人应答。正值中午,可能老人家在休息了。于是决定先去目的地逛一下再回来拜访。

刷了一辆共享单车,沿着当年的记忆骑到了这座桥。还记得我当年暑假常和附近住的一位老乡小姐姐一起来到这座桥下玩耍。当年我读小学,她读高中。她长得很斯文,带着眼镜,很乐意带我这个小弟弟玩。

如果我没有跟父母外出卖豆腐就会去她家里找她玩 – 她家离我家大约200米。我们时常一起去河边抓鱼,玩耍,非常开心。

过了桥后,走过一片农田,就来到父母当年住的地方。从大门外瞥了一眼,当年的老屋似乎还在,非常熟悉的感觉。

房东姓范,一家人都很好:

房东的老婆在我父母卖豆腐的摊位不远处卖茶叶,我管她叫茶叶阿姨。茶叶阿姨笑起来很和蔼可亲。

房东还有个开朗活泼的儿子和美丽大方的女儿。当年他青春期的儿子在夜晚唱着《回到拉萨》骑着单车说要去火车站接人。那份自由和洒脱,实在让我羡慕。

房东的女儿叫阿美,是真的美。

我路过大门口,发现静悄悄的,也许都在午睡吧。还没来的时候想过进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可他们哪记得我是谁。或许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就这样,我突然失去了兴致,也不想进去看了,于是骑着车绕到那个屋子的另一头。那个有个小卖部,老板是个慈祥的奶奶,对我很好,我有时候还会去找她聊天。

但她的孙子是个坏蛋。我有一次推着三轮车载着豆腐板艰难地从那个坡上来,他的孙子见状就笑我是卖豆腐的。我直接怼了回去,他恶狠狠地威胁我。我没看他,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火,心想我已经做好了干架的准备了,来吧!

我当时想不通的是,都是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为啥我父母卖豆腐你们要耻笑,好像我低你一等?

但父母卖豆腐这个事情,在我小学到初中看来确实是一件羞于让同学知道的事情。直到我读高中,心智发育成熟了,才坦然面对这事。

当年豆腐坊已拆了,建了一个毫无美感的民房。我心说,老头子,没地方做豆腐了,以后你要是托梦,不要再让我梦到你做豆腐了,让我梦到你过的轻松点就行。

此后,我骑着共享单车沿着当年父母载着豆腐出发的路线去往市区那个市场。期间路过熟悉的农田,还有之前父母住的另一个村子。村子边上有个党校,里面很安静破旧,像极了西北小镇的房子。

先去了一趟父亲每天早上会去卖豆腐的高地:龙岭。父亲得推着沉重的三轮车上坡,然后沿着错综复杂的路叫卖豆腐:卖豆腐嘞!记得当年还有个当地的小孩会跟我父亲一路说话,很搞笑。

最后来到巴溪市场那个熟悉的摊位,哎,早已不见了。

当年这里人声鼎沸,各种卖菜的,卖蛋的,卖茶叶干货,拥挤热闹。城管一来,卖菜的阿姨们就拿着菜篮子狂跑,而我父亲则坐在摊位上翘脚看热闹,顺便跟他的城管朋友打招呼。

同是社会底层,也还是存在鄙视链。

他的城管酒肉朋友时不时会变拍卖魔术:一块钱的甲鱼,一毛钱的糍粑和青菜。年少的我在边上很疑惑,这不土匪吗?

还记得阿罗阿姨一脸苦笑地幽默:小头啊,十亿人民九亿苦,还有一亿在跳舞。

边上也有摊位的幽默慈祥的阿罗阿姨,你在哪里?

父亲当年的好兄弟,骑着摩托载客的非常搞笑的胖子黄建国叔叔,阿国,你在哪里?

卖荔枝的阿姨和她帅气的儿子,你们在哪里?

茶叶阿姨在哪里?

被我父亲说成民工的贵州婆卖菜阿姨,你在哪里?

曾经在我边上卖青菜、成天和我聊天打闹的青春期的莆田小姐姐,你在哪里?

。。。

今夜我不关心永安,只想你,莆田小姐姐;

你那清秀纯真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乌黑直长的秀发,如今在街上已经看不到了;

你那真诚又搞笑的莆田口音,开启了我学莆田话的热情;

你那无意间露出来的半个洁白的酥胸,令我回味至今,久久不能忘怀;

我多想当年能长大5岁,在夜晚悄悄来到你的楼下,与你拥吻;

我想探索另一半我未见过的酥胸,品尝你的嘴唇;

我想在想象中告诉你我长大后想娶你,然后被你嘲笑;

也许你转过头会掉下了一滴眼泪;

如今你在何方?

你是否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你是否享受到了爱情的温暖?

或是无助的妥协?

你的丈夫是否怜惜你?

如今的你是否还记得你少女时的模样?

没有回答,没有波澜。我坐在当年自己的摊位上,却不见了人来人往。炙热的阳光把我烤出了汗,对我说:算了吧。

那就算了吧。

沿着当年的八角楼步行街走了走,发现这里早已被时代抛弃了,大家都往新城发展了。我胡思乱想了一番,现在突然让我穿越回去,我会对我父母说什么?别做豆腐了,还能怎样?

无趣无趣,我已不想在这令人遗憾又无望的地方停留,把眼光转向现代化的共享电动车,决定回大舅公家拜访一番就出发回家。

骑车之前,我任性地喝了一瓶可乐,吃了一个冰淇淋,向当年的小男孩致敬;

你是好样的!你从穷苦出生,却还活得体面;

你从小缺少父母的爱,却不曾忘了去爱别人;

你拿着一张不好的牌,却尽力打得漂亮;

你从小憎恶黑暗,憎恶肮脏,到了中年仍然不屑于那些玩意为伍;

你看尽了人生百态,却依然热爱这个世界;

我敬你一杯。

回到大舅公家附近,我忐忑不安地上去敲门,却发现这熟悉的房子里却住着陌生人,我终究是记错了。这里的变化太大了,连山都被推翻了一半,记忆中的路线早已没了。

以前每年大年初一,父母都会睡得很迟,那时他们一年中难得睡懒觉的时候。我则会早早起来穿好新衣服,一遍又一遍催他们起来出去玩。

大年初一必然先去大舅公家拜年,拿红包,吃午饭。舅公舅婆都很慈祥。他们的儿子阿胜和我爹亦是表兄亦是好基友,只要有空就要一起喝酒吹牛,而如今他们都已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喝酒吹牛了。

我爹不知在哪年的大年初一,在大舅公家拍了一张照片,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生活的艰辛毫不夸张地写在脸上。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勉强地挤出笑容。我曾在相册里无意中翻到这张照片,一度差点落泪。

在附近的山头继续找,仍然一无所获。我心想他们年事已高,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们了,毕竟上一次见面距今快十年了。

但一阵心烦意乱后,我决定不找了。既然此次无缘,我就不强求了。或许会有遗憾,但这就是生活。

不知为何,我已经不想在这座城市再呆一秒钟了,不想回忆起过去在这里的任何事物任何人(莆田小姐姐除外)。

我此刻只记得家里有个很爱很宠我的妻子,和两个猪一样的儿子。我要奔向他们,离他们近一点。

再见了,永安;

再见了,老爹;

318骑行手记(林芝): 完美生活

在八一镇休整的日子里,我突然陷入了莫名的焦躁和迷茫,那也许是一种高潮之后的失落。

夜晚躺在客栈空荡荡的大通铺时,隔壁如震天雷似的KTV突然出来一阵熟悉的歌声,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在认真地吼许巍的歌,他一遍一遍地吼着:

“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情感。”

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着有点油腻,我条件反射般地脑补了他的形象:

70后,事业小有成就,微微挺着一个啤酒肚,在内地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和生活,心中有个“在路上”的梦想

和几个有点油腻的老爷们喝着红牛自驾游走318和阿里,其中可能还有个年轻点的姑娘让他们争风吃醋

每到一个地方都能住上好的宾馆吃较贵的饭菜,在路上遇到骑行徒步的人还不忘打开窗户大喊加油或者下车闲聊一会

。。。

或许是我的刻板印象,但我想此刻他是真诚的,不油腻的。他唱许巍的歌时应当如少年般认真。许巍确实有着魔力,能让平日里庸俗的我们在某一瞬间变得纯真。

青春的岁月,我们一无所有,身不由己。为了给心中的姑娘一个未来,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而如今,我的旅程已经接近终点,不得不开始思考和担忧起未来。

我心爱的前女友是否安好?我们还能复合吗?真的放不下她。

我以后该去哪里找工作?去大城市上海吗?哪里的高楼大厦和虚伪的精致真让我感到不适应。

我该从IT行业跳出来改行吗?这么多年的投入岂不是浪费了?

或者,我有可能过上几年的乌托邦式的流浪生活吗?比如像那个一直在路上的,拉着车的疯子一样?

我又靠什么来养活自己?我要是选择自我放逐是否意味着彻底与她结束了?

我的下一次旅行会是去哪里?吹的牛逼能否兑现?

。。。

这些在我旅程开始的时候貌似淡出我脑海的问题,随着旅程接近终点又开始冒出来了,令我无法逃避。

是选择懦弱保守平稳过一生,还是不顾摔得粉身碎骨去展翅翱翔?

我心中的梦想,爱情在燃烧,熊熊的烈焰让我躺在大通铺整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或许就是青春岁月,冰与火的碰撞,充满和生命的力量。

这或许才是我的完美生活。

南疆行 – 鱼儿沟

2013年在确定要从老家的一家大公司辞职之前,在山西一个项目上犯了大错,被公司‘发配’到南疆的一个项目。

边塞苦寒之地,又无油水可捞,一般的同事都不爱去。但我一听到领导的这个安排,突然觉得公司对我还不错:正好趁此机会去新疆走走。

08年那会骑行青藏线经过柴达木盆地时,我看着西北的方向,跟队友们说跨过柴达木就到新疆了,好想去看看。

此时的新疆还笼罩在恐怖袭击的余威之下,我不免有些担心。再加上飞机上有位老哥跟我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说他在7-5恐爆发生的那天刚好出差到乌鲁木齐,一下飞机就听到恐爆的事件,立马买了机票飞离新疆。

还跟我讲述恐怖分子怎么被绞杀在巷子里的,把我吓得不轻。但既然他么来了,就硬着头皮吧。在乌鲁木齐火车站附近住宾馆的时候,老板交代我晚上千万不要去车站那一带活动。

在乌鲁木齐住了一晚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了严格的安检,坐上了去鱼儿沟的火车。四五个小时后,火车停在了戈壁滩上一个破旧的小站台,放佛穿越了时光来到了上世纪90年代。

鱼儿沟的建筑,大多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甚至有70年代的房子)的二层小平房为主,有着强烈的时代和体制的印记,和很多西北移民小镇类似。

因为军工或者矿产资源,我们内地的科学家工程师工人们就响应国家的号召移民过来挥洒青春的汗水,这让我想到了青海湖边的西海镇。

在鱼儿沟游荡的日子里,我时常放佛看到当年的知识青年和工人们穿过新疆的麦田意气风发赶路匆忙,女知青们盘着乌黑的头毛在春风秋雨里徜徉,好一副时代的光景!

鱼儿沟这个地方之前就有军工产业,后来由于洪水破坏,政府决定把兵工厂集体迁走,鱼儿沟从此衰败了。

职工俱乐部大楼,医院,学校,宿舍空荡了,衰败了,门窗生锈了,长满了蜘蛛网,但几十年来它们还矗立在那并未没人遗忘,所以不显得忧伤。后来从鱼儿沟散落到各地的老知青们总是惦记着它,在人生过完一大半的时候激动地回来看它。

虽然我没有那样的经历,但多少能理解他们的新疆情怀。

鱼儿沟实在太破了,一条主干道坑坑洼洼,灰尘飞扬,两边的小平房甚至还有土房子,但家家户户必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些能抵挡中亚酷热干旱的树。这里偶然会迎来一场急促短暂的风雨,把这些树吹得嘎吱嘎吱响,令人迷惑。地面还没打湿,雨就停了。

这地方甚至连个像样的吃饭的地都找不到:买买提们开的小饭店我不太敢进去–怕吃着羊肉串唱着歌就突然被人砍了。当然,这是玩笑,当地的维族人民还算友好。

我常去的一家面馆一个老实的河南小夫妻开的,男主人年轻帅气,女主人体态丰满大方热情,长得很像王大燕,总喜欢边干活边盯着电视大笑。和他们混熟后,我老是模仿维族口音逗他们玩,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吃饭点就是出差项目公司的食堂,里面的食物很丰富,但味道却一言难尽。来这里打工的以东北人居多,所以到处都能听到东北口音。

鱼儿沟的午后是干燥炎热有些无聊的,但戈壁滩时常刮来大风,把客房窗外院子里的树枝吹得嘎吱作响。

苦闷迷茫的我时常在这炎热和树枝的舞动中坐在破旧的房间里思索着自己的未来,时不时望一眼窗外院子里的树。窗外的院子似乎没人光顾,是否已经废弃并被主人遗忘了?

鱼儿沟的傍晚会有点生气,通常会有一阵短暂急促的雨把地上的尘土勉强打湿,空气中仿佛有股泥腥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通常会出去溜达一下,吃个饭买点西瓜,有时会买一瓶啤酒或者果啤,边喝边散步走向火车站西边的一处角落。在那里,我可以溜进火车站去看货运列车咆哮着驶入山里。其中有一条铁路是通往更远的喀什。

我想象着此刻我是个无牵无挂的流浪汉,在南疆的傍晚偷偷溜上了一列驶向喀什的绿皮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那就出发吧;

我要在黄昏时分拧着一瓶啤酒瘫坐在绿皮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外头;

那里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 – 只有一截栏杆矗立在咆哮的风里;

我要喝着啤酒看着戈壁、天山、博斯腾湖在我眼前飞逝而过,消失在中亚的夕阳里;

连同消逝的还有很多人献给新疆的青春;

我要游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心里默念库尔勒,阿克苏,蓝宝石,妍佳古丽和叶真大哥;

我要收集炽热与寒冷的风,并把它带到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我要到达喀什和叶城,然后乘风南下从西藏去往横断山脉消失的地平线;

我要与两位掌柜把酒言欢,把笑声撒向山谷与澜沧江,让世人知道我们真正地活过一次;

我要在群山的怀抱中与我的青春作一次彻底的告别!

318骑行手记(名山县-新沟村):迷雾

昨晚收拾完后冲了个澡,过于疲倦倒头就睡着了,又是一夜无梦。没想到今天醒来时已经9点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要赶夜路了。

匆匆吃了个早饭后便往雅安城赶,到城郊时居然已经是午饭时分。看到了马踏飞燕这个标志后没有进城,而是在郊区随便找了家饭馆解决了午饭,然后往天全县的方向骑行。

雅安城是个著名的雨城,全年下雨的时间很长,很潮湿,适合不喜欢阳光的人士居住。雅安的女人因此也是出了名的皮肤好,颜值高。可惜没机会体验一下这座优雅的小城,听听雅女说川普。

在做攻略的时候, 我没注意到雅安是著名的茶马古道的起点。千百年来,茶贩子从这里出发,翻越雄伟的横断山脉进入藏地,以谋生路。我把自己带入马帮的视角,从这里出发时望了一眼西面延绵不绝的横断山脉,再回望故乡,一声长叹之后策马扬鞭,马蹄声划破天际。

一段艰难的行程就此拉开帷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翻越雪山,面对凶悍的康巴土匪,但传说比杀人越货更可怕的是:性病梅毒高发病率超高的变态藏地喇嘛有时候会对汉族两脚羊的屁股下手,想到这里,马帮的头儿邱师傅菊花一紧。

出了雅安城后便开始进山了。阴天加小雨,我第一次穿上了雨衣。在狭小的国道,一路排成长队的大车车流中艰难+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一路的堵车,反而使我的骑行更加安全。

今天一直在迷雾中穿行,并无什么特别的经历,感觉有点糊了。下午三四进入了青衣江峡谷,在这个又湿又冷又阴暗的峡谷中听着滔滔不绝的青衣江江水,时不时来点小雨淋着,很难用语言描述那种滋味。

一路看到好些小村落安静地躺在对岸。

我很好奇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是什么体验,全年的潮湿会不会让人关节疼痛?当然,这里的川妹皮肤一年到头都被峡谷的湿气滋养,肯定又白又嫩,要是能亲一口雅女的脸蛋就完美了。但都说雅女痴情,这一口下去可能就难以脱身了,哈哈哈。

峡谷中的车流很少,等天黑后,半个小时都几乎没有一辆大车经过。我的心有点发毛,因为我的车灯劣质且廉价,发出的灯光十分微弱。

路上没有小卖部,所以没有补给。在这种天气中骑行,肚子饿得非常快。都怪上午没好好准备补给。驮包里倒是还有一包泡面,但那玩意没热水怎么吃!

更郁闷的是:没有导航,不知道离新沟村还有多远。

我打算看到路边有旅馆就住下来。但是,过了晚上十点还没遇到住宿点。夜晚黑漆漆的峡谷让我心里发毛,我被峡谷的湿气冻的直发抖,心里有怕深不可测的前方串出什么。。。

倒是收到高反哥遇到的车友发来信息询问我到哪了。

我此时是有点崩溃的,于是回复说还没到新沟,但明天中午我一定会感到泸定县城,请务必等我到达再一起出发。一个人骑行,尤其是夜路,确实够呛,能有队友是最好的。

对方说好,并让我注意安全,看来人还不错。

晚上十二点,在我又累又饿身上又有点湿,接近崩溃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小旅馆,就这么一户人家在峡谷里。我赶忙上去敲门表示要住宿和吃饭。老板给我煮了一晚番茄鸡蛋面,我听着江水声吃完了晚餐。

洗澡啥的就别想了,躺在简陋的床上听着江水一会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明天要翻二郎山。

318骑行手记(D1):成都-名山县

决定

骑行318的想法在是大四快毕业的时候萌生的。本以为骑完青藏线就不骑车了,一冲动把闫哥卖给我的那辆非常好骑的山地车给贱价卖了,真是后悔不已。

毕业后糊里糊涂地工作了一年半,工资只是勉强糊口吃饱,但内心仍然是苦闷加迷茫。申请转到芜湖分公司呆了半年后并无任何起色。

于是在2011年过完年的时候毅然决定辞职骑行318。辞职后回到母校同学研究生宿舍迷迷糊糊呆了大半个月,想等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再出发。女友则希望我去上海工作,并不是很赞同我的这次旅行计划。

在各种纠结中来到四月初的某天,我问自己想这辈子这样的旅行机会能有几次?难道这辈子迷茫得还不够吗?如果我不出发,一定会遗憾一辈子。于是终于决定不能再等了,立刻买了第二天去成都的车票。女友知道后直言要分手。。。

把山地车拆了打包上火车放过道,坐了20多个小时的硬座就到了成都。

成都印象

成都是座很安逸的城市,人们说话不紧不慢,说的川普很优雅很好听,我很喜欢。

按照波尔的攻略找到了‘四号工厂’青旅住下。一推车进院子,就有个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的美女问我准备去哪里,然后她告诉我她刚从高原下来。

住进多人间后,认识了几位来自五湖四海的青年朋友。大家很快就混熟了,便约着一起吃喝逛。

在波尔那采购装备的时候,遇到一位来自浙江的小胖子车友冰风,目测30岁出头。说话爱喷口水,说他胆小,想和我一起骑车进藏,路上有个照应。

我哈哈一笑,心想很少遇到如此坦然之人,虽然被他喷了一脸口水,但还是答应了。互留联系方式后,还一起骑了小段路各自回旅舍。

在波尔忙碌地为我准备装备的时候,我们闲聊了一会。在知道我喜欢成都的时候,半开玩笑加豪爽地鼓励我来这里工作生活,他给我介绍个川妹。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

此次由于盲目自信,在装备上准备不足,主要是防寒的手套,夜灯以及风镜和刹车片没有购置,给我后面的行程带来了一定的麻烦甚至是安全隐患,但凭着过硬的八字还是安然度过了。

在安逸的成都逗留三四天后,终于决定要出发了。而小胖子哥冰风已决定提前一天出发,说是他自己骑得慢,笨鸟先飞在路上等我。

出发前一天和室友们玩得有点高兴过头了,当晚回到青旅后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清晨收拾好东西推着单车与室友们一起吃了顿告别早餐后,旅途就正式开始了。

“有缘再见,无缘,就那算了。“ 分别的时候,来自香港的信仰基督教的小伙子对我们说了这么一句有点佛教意味的话,令人回味。

骑上单车的那一刻,心里无限感慨:计划了好几年的旅程终于在克服种种困难后开始了。路上的行人在急匆匆赶着上班,上学。我像一个暂时脱离广义上的体制的社会边缘人,从他们身旁掠过,有点得意地看着他们。

靠着一张简陋的纸质地图走到城郊后便看到一个硕大的路牌指示川藏公路,是它,没错了。我想以后都用不到这张破地图了,便扔掉了。

出城了,慢慢地周边都铺满了油菜花,在天府之国的白色雾气中茁壮生长。蜀地的春天真不错。而太阳,依旧在云里,依旧在行走。

按照波尔的攻略,今天是很容易迷路的,而我就是迷失在这春天里的一个旅者。

一路的油菜花,渐渐减少的车流….有点让我如痴如醉又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劲?为何景色越来越迷人?为何路上一辆大车都没有?

赶紧找一户住油菜花丛的人家问路:原来我已经走错方向,朝着眉山的方向(往南)走了大约有20公里。

在那户人家的指点下,终于走回了川藏公路。往西赶到新津县时已经快下午2两点了, 看了下攻略,今天肯定到了不雅安了。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并不沮丧,反而很放松。

找了家川菜馆点了份蒜苗炒肉丝,就着米饭馒头榨菜吃,极其美味。在这里还看到油菜花上空有好些螺旋桨训练机在飞,发出阵阵轰鸣。

我边吃着很下饭的川菜,边胡思乱想,惬意巴适地很。吃完饭,干脆翘起脚泡起茶,看着螺旋桨飞机,回味上午看到的油菜花美景,沉醉在蜀地的春天里。

午休完毕,收到前方冰峰的短信告知他今天从雅安出发会到新沟村,路上还遇到了一个车友(小何),说会在泸定县休整等我。

一个人旅行固然能享受到很多自由,但同时也伴随了更大的风险。听到他们会等我的消息,心里踏实多了。

一开始我是计划一个人走完318,出发前有点狂,不清楚这一路的艰辛。

一路上的景致都是类似的油菜花地+白雾,待到下午四五点时阳光才穿透这蜀地的雾气。不得不说,这种气候非常宜人。

此时正值当地青茶“竹叶青”上市,小镇的街道上摆满了老乡们自己采摘的青茶,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我从茶市穿行而过,像一位“采茶行者”,快哉快哉!

蜀人热爱生活,一碗10块钱的盖碗茶便能打发一个下午;若有懒洋洋的太阳晒着就是天堂了。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我是发自内心地欣赏的。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轻微的寒气来袭,我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看到一些黄色的纸钱,心中一阵发凉,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心头,赶紧加速骑过。之后遇到了攻略上说的第一个缓上坡,骑起来果然略显吃力。

今晚的目的地是距离雅安二三事公里的名山县。经历了短暂的夜骑后于八九点到达,心情非常放松。入住一家30元一晚的家庭旅馆,条件堪称豪华。

老板忠厚老实,热情地推荐当地小吃-肉沫豆花给我,据说很美味。半信半疑中,美食已端到我面前,尝了一口之后直竖起大拇指!

饭毕,简单洗漱了一下,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第一天的旅程算是比较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