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在确定要从老家的一家大公司辞职之前,在山西一个项目上犯了大错,被公司‘发配’到南疆的一个项目。
边塞苦寒之地,又无油水可捞,一般的同事都不爱去。但我一听到领导的这个安排,突然觉得公司对我还不错:正好趁此机会去新疆走走。
08年那会骑行青藏线经过柴达木盆地时,我看着西北的方向,跟队友们说跨过柴达木就到新疆了,好想去看看。
此时的新疆还笼罩在恐怖袭击的余威之下,我不免有些担心。再加上飞机上有位老哥跟我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说他在7-5恐爆发生的那天刚好出差到乌鲁木齐,一下飞机就听到恐爆的事件,立马买了机票飞离新疆。
还跟我讲述恐怖分子怎么被绞杀在巷子里的,把我吓得不轻。但既然他么来了,就硬着头皮吧。在乌鲁木齐火车站附近住宾馆的时候,老板交代我晚上千万不要去车站那一带活动。
在乌鲁木齐住了一晚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了严格的安检,坐上了去鱼儿沟的火车。四五个小时后,火车停在了戈壁滩上一个破旧的小站台,放佛穿越了时光来到了上世纪90年代。
鱼儿沟的建筑,大多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甚至有70年代的房子)的二层小平房为主,有着强烈的时代和体制的印记,和很多西北移民小镇类似。
因为军工或者矿产资源,我们内地的科学家工程师工人们就响应国家的号召移民过来挥洒青春的汗水,这让我想到了青海湖边的西海镇。
在鱼儿沟游荡的日子里,我时常放佛看到当年的知识青年和工人们穿过新疆的麦田意气风发赶路匆忙,女知青们盘着乌黑的头毛在春风秋雨里徜徉,好一副时代的光景!
鱼儿沟这个地方之前就有军工产业,后来由于洪水破坏,政府决定把兵工厂集体迁走,鱼儿沟从此衰败了。
职工俱乐部大楼,医院,学校,宿舍空荡了,衰败了,门窗生锈了,长满了蜘蛛网,但几十年来它们还矗立在那并未没人遗忘,所以不显得忧伤。后来从鱼儿沟散落到各地的老知青们总是惦记着它,在人生过完一大半的时候激动地回来看它。
虽然我没有那样的经历,但多少能理解他们的新疆情怀。
鱼儿沟实在太破了,一条主干道坑坑洼洼,灰尘飞扬,两边的小平房甚至还有土房子,但家家户户必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些能抵挡中亚酷热干旱的树。这里偶然会迎来一场急促短暂的风雨,把这些树吹得嘎吱嘎吱响,令人迷惑。地面还没打湿,雨就停了。
这地方甚至连个像样的吃饭的地都找不到:买买提们开的小饭店我不太敢进去–怕吃着羊肉串唱着歌就突然被人砍了。当然,这是玩笑,当地的维族人民还算友好。
我常去的一家面馆一个老实的河南小夫妻开的,男主人年轻帅气,女主人体态丰满大方热情,长得很像王大燕,总喜欢边干活边盯着电视大笑。和他们混熟后,我老是模仿维族口音逗他们玩,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吃饭点就是出差项目公司的食堂,里面的食物很丰富,但味道却一言难尽。来这里打工的以东北人居多,所以到处都能听到东北口音。
鱼儿沟的午后是干燥炎热有些无聊的,但戈壁滩时常刮来大风,把客房窗外院子里的树枝吹得嘎吱作响。
苦闷迷茫的我时常在这炎热和树枝的舞动中坐在破旧的房间里思索着自己的未来,时不时望一眼窗外院子里的树。窗外的院子似乎没人光顾,是否已经废弃并被主人遗忘了?
鱼儿沟的傍晚会有点生气,通常会有一阵短暂急促的雨把地上的尘土勉强打湿,空气中仿佛有股泥腥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通常会出去溜达一下,吃个饭买点西瓜,有时会买一瓶啤酒或者果啤,边喝边散步走向火车站西边的一处角落。在那里,我可以溜进火车站去看货运列车咆哮着驶入山里。其中有一条铁路是通往更远的喀什。
我想象着此刻我是个无牵无挂的流浪汉,在南疆的傍晚偷偷溜上了一列驶向喀什的绿皮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那就出发吧;
我要在黄昏时分拧着一瓶啤酒瘫坐在绿皮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外头;
那里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 – 只有一截栏杆矗立在咆哮的风里;
我要喝着啤酒看着戈壁、天山、博斯腾湖在我眼前飞逝而过,消失在中亚的夕阳里;
连同消逝的还有很多人献给新疆的青春;
我要游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心里默念库尔勒,阿克苏,蓝宝石,妍佳古丽和叶真大哥;
我要收集炽热与寒冷的风,并把它带到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我要到达喀什和叶城,然后乘风南下从西藏去往横断山脉消失的地平线;
我要与两位掌柜把酒言欢,把笑声撒向山谷与澜沧江,让世人知道我们真正地活过一次;
我要在群山的怀抱中与我的青春作一次彻底的告别!